特朗普的关税和弱势美元蓝图下,2025年美元会继续走弱吗?
自1月中旬触及两年多来的高点后,美元指数(DXY)今年已累计下跌4.36%,进入3月后跌势尤为显著。
在2024年11月美国大选至今年年初,美元一直保持着强劲的上升势头。这一逆转是如何发生的?美元是否将继续走弱?
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、美联储前高级经济学家胡捷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,美元指数难以延续过去两三年的强势,未来可能呈现震荡甚至略微下滑的态势。
他解释称,汇率走势通常受三大因素驱动:利率差、贸易差和国力差(即经济增长差异)。综合来看,美元对全球主要货币的相对优势正在逐渐消退。
美元近期走弱的原因
自去年美国大选后,美元兑一篮子交易货币(包括欧元和英镑)升至2022年以来最高水平。但今年以来,欧元对美元上涨约5%,英镑对美元则上扬3.3%。
胡捷分析,美元的疲软源于多重因素叠加。
首先是利率差缩窄。过去三年,美联储加息周期扩大了美国与其他经济体的利率差距,推动美元走强。但随着加息周期结束,美联储进入降息通道,利率优势缩小,强势美元的支撑力度减弱。其次,贸易逆差给美元带来压力。2024年,美国贸易逆差高达9000多亿美元,这一结构性问题持续拖累美元。从经济增长对比来看,尽管美国国内生产总值(GDP)增速在全球范围内仍具优势,尤其是相较于欧洲,但总体来看,美元对全球货币将呈现震荡甚至略有下行的态势。
同时,与去年美国经济表现亮眼、而欧洲则深陷疲软相比,美欧的经济前景出现逆转。经济研究机构凯投宏观(Capital Economics)副首席市场经济学家戈尔特曼(Jonas Goltermann)称,德国新政府承诺增加基础设施和国防支出,有利于提振欧洲经济,“欧洲似乎已触底反弹,人们重新燃起乐观情绪。”
反观美国,关税、通胀、利率、税收及联邦支出等问题的不确定性加剧,股市大幅回落。戈尔特曼认为,全球经济动荡通常会推升美元作为避险资产的地位,但“当不确定性源自美国内部时,美元的避险光环往往会减弱”。
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甘农(Joseph Gagnon)进一步警告:“当前的不确定性极高,关税的破坏性尤为显著。它推迟了企业投资等支出,增加了衰退风险,震慑市场,甚至可能迫使美联储降息,最终削弱经济和美元。”
特朗普的美元蓝图:有意贬值?
特朗普在其首个任期便曾公开表达对强势美元的不满,他曾在2019年表示:“也许你们认为我会为美元走强感到兴奋。事实并非如此!”特朗普将强势美元与出口挑战联系起来,称波音等美国制造业公司因此面对不公平竞争。2024年竞选期间,特朗普再度表示,强势美元是美国工业的“重大负担”,阻碍了“生产型经济”的发展。
美元贬值是否已是特朗普政府有意为之的政策目标?
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(Scott Bessent)近期多次重申,特朗普“完全支持强势美元政策”,希望美元继续保持强势。面对美元近期的疲软,他将其归为“自然调整”。
全球经济分析公司BCA研究首席新兴市场策略师布达吉安(Arthur Budaghyan)在近期的研讨会上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,美国宏观政策正从“宽松财政+紧缩货币”转向“紧缩财政+宽松货币”,这将推动美元贬值,以增强制造业竞争力和支持就业。
布达吉安解释称,特朗普政府的主要目标是维持强劲的增长和就业,同时减少通胀并稳定债务与GDP的比率。为了实现这一目标,特朗普政府将通过一系列手段实现这一目标,其中就包括利用进口关税和美元贬值重振制造业就业。
不过,布达吉安补充说,近期美元疲软不宜简单外推为长期趋势。尽管过去两个月关税威胁导致美元对欧元和日元大幅回落,但短期内可能出现反弹。例如,当美国对欧洲实施关税时,关税对其他货币的影响比对美元的影响更为负面。
“海湖庄园协议”的可行性
由于特朗普长期以来对强势美元持批评态度,市场开始猜测该政府可能推出一种激进的货币政策——即被称为“海湖庄园协议”的提案。这一设想由特朗普提名的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米兰(Stephen Miran)在去年11月提出,其灵感源于1985年的《广场协议》。
米兰认为,当前美元同样面临和当年同样的“持续高估”的问题,这种强势不仅抑制了美国制造业的全球竞争力,还加剧了贸易失衡。他主张通过类似的多边协议,引导美元有序贬值,同时确保其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不受动摇,以维持美国以较低利率融资的能力,支撑其庞大的财政赤字。
不过,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院长波森(Adam Posen)认为,《广场协议》的成功依赖于特定的历史条件,该协议是少数国家间的协调,尤其是日本和德国因安全上依赖美国而愿意配合。而如今,美国需要与中东及众多东亚经济体打交道,其中大多不是美国直接军事盟友,这将构成巨大障碍。
美国企业研究所经济政策主管斯特雷因(Michael Strain)则更直白地否定这一设想,称其“完全不可行”。“欧洲不会因为特朗普的要求就调整其储蓄-投资平衡,或实施重大宏观政策来重估欧元。”他称,“我可以很肯定地说,这一设想并不现实,且不会发生。”